“怎么来这里看风景了？你不是元气大伤吗？还不赶紧养着。”
“无妨，洛姑娘既然来了，便陪我一起看一会儿风景。”
“你倒是有这闲情雅致。”
“人生在世，庸庸碌碌地活着是一辈子，闲云野鹤也是一辈子。”
“这样的话，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还是古青阳吗？”
“我就是我。”
……
白骨巨舰以极快的速度，在天穹之中飞速疾驰着。这赫然就是神鹿书院派来的那艘巨舰。
只可惜，回去的时候，这艘巨舰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热热闹闹的感觉。
不过这也很是正常，谁叫神鹿书院的弟子，大多都陨落在那一场场杀局之中了呢。
不过，神鹿书院那边其实还是有一部分弟子生还的。
而且，让古青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他的罪之纹，竟然也在阴差阳错之下被他赋予了这些人。
在当初，如果他能提前知道这些人是神鹿书院的人，他也许会像对待洛水仙她们那样直接把人带出来。
但后来，在这些人出现时，已经是古青阳救完夜澜谣歌之后了。
在发现这件事之后，古青阳的选择就是顺其自然。
他并没有给这些人解除他们身上的罪之纹，因为他完全不能信任这些人。哪怕，他们是所谓的同门。
古青阳深谙人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做出了如此不近人情的决定。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不少神鹿书院的幸存者都对他心存不满，但他们又怎么敢对古青阳表达愤怒？
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拖到后来上船最终不了了之了。
而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上船之后，古青阳并没有让人把船开到最快的速度。
他只是嘱托前来接应他们的神鹿书院弟子，让他们把船的前行速度控制在不快不慢的范围之内。
他还美其名曰，说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伤势。把船维持在这个速度上，就很不错。
毕竟这样一来，倒是也可以在前行的过程中一览中洲美景。
只是如此一来，却是也让一向聪明的洛水仙察觉到了不对。
一连几日，她都陪伴在古青阳的身边，不是同他谈天说地，便是同他像现在这样，说风花雪月。
本来，洛水仙是觉得她对古青阳已经足够了解了。
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像人生的意义这样的话题，有一天，突然会被古青阳这样无比现实的谈起。
不过，她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这样的话题，她也未尝不是无法承接。
因此，在过去的这些天里，她和古青阳所谈及的话题虽然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
但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渐渐地就连洛水仙也觉得，她这是发现了古青阳隐藏起来的另一面人格。
可无论她和古青阳说什么，每一次说到最后，当她说到她眼前的古青阳与她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时。
古青阳的回答，却是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句“我就是我”。而这，也使得她感到极其的无言。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说些什么。
“其实，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倒是宁愿活得逍遥一些。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挺好的，那才是真的活着。”
“按照你青阳公子的意思，像我们现在这样，难道就不是真的在活着吗？有时候我真是无法理解你。”
……
眼看着古青阳又故作深沉地，说出这种莫名奇妙的话。洛水仙也不由得开始笑着打趣眼前之人。
却不曾想，古青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却是默默地低下头，竟然直接开始沉思起来。
而后，就在洛水仙再度望向他的时候，他却是淡然一笑，很是平静地说道：
“不，像我们这样，其实也是在真的活着。只是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之多，世上的生灵也是如此。”
“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都有决定自己活法的权利。你与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粒尘埃。”
“那，你到底在向往什么？”
眼看着古青阳如此平静，洛水仙在看了他许久之后，竟然也开始破天荒地觉得，古青阳太古怪了。
如果说，之前的古青阳会让她觉得他就是一个出色的年轻人，是一个年轻的绝世天才。
那么在这一刻，当她听到古青阳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竟然会开始觉得他就像是家族里那些老头一样。
平静，静地就像是一潭死水。
深沉，深地就像是一座深渊。
这样的感觉，都是那些高居长老之位的老头子才会给她的感觉。但现在，一样的感觉，古青阳也有。
而古青阳的变化，也让她终于不再忍耐，在思虑了片刻之后，她向古青阳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说，我的理想就是找个女人然后回家生孩子，然后天天种地就此过活一辈子，你信不信？”
“自……自然是不信。”
洛水仙显然是没能料到，在这种庄严正经的时刻，古青阳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跳脱的话来。
而随着古青阳的诉说，她居然也会忍不住去遐想，古青阳所说的那些场景到底是怎样的。
所以，她脸红了。
她的面颊之上一片绯红，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她的心中油然而生，让她有些不敢去直视古青阳。
但在下一刻，她还是结结巴巴地给出了她的回应。虽然，在给出回应时她看上去很是不正常。
可古青阳知道，洛水仙这一句话说的很是认真。
他也可以凭此断定，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因为他是真的可以去过那样的日子的，如果他心中的所有想法都已经实现，没准他真的会这样活着。
但洛水仙不一样，她的出身造就了她这远远高于别人的地位，也造就了她的眼光，还有她的思想。
她可以和一个惊才绝艳的同龄人结合，可以接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
但，她绝不可能接受一个真正平庸的人。因为她是洛水仙，是整个大荒世界最出色的女子之一。
不过古青阳也知道，就算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成功了。他大概率也还是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人的事情，真的做不完吗？
以前，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现在，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人在一生之中会遇到多少事情，这真的与他的能力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如果他真是他所说的那种人，那么他需要面对的事情，大抵也就是地里种点什么，去做点其他什么事。
可他是古青阳。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一生都注定会被他奉献给他的斗争。与天斗，与人斗，与这芸芸众生去相互争斗。
他渴望得到自由，却并不是芸芸众生印象中的那种自由，而是真正意义上超脱一切，不被束缚的自由。
他就是让天道也无法主宰他的命运，他就是要让那些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地。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
他刚刚那套犹如开玩笑一样的说辞，也不过就是一种对他所谓之自由的合理解释。
也许，在别人看来，那样的自由就是平庸，就是甘心沦为尘埃，被人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
可只有古青阳自己才明白，他所寻求的是真正的自由，这种自由不会被世俗所束缚。
这种自由，更不会被骨修的观念所束缚，更不会被天命主宰。
也许那样的生活，根本就脱离不了一个“凡”字。
也许，不止是那些凡人，就连那些骨修，也都在向往所谓的“仙”的生活。
可怎样的生活是凡？
怎样的生活才是仙？
在他古青阳的眼中，凡人和仙人的区别，就在于一座山。
人，上山便可为仙。仙，下了山亦可为人。而这便是那自由。
“等这次回到神鹿书院之后，我们想要再相见，怕是真的很难了。”
“你还要走？”
闻言，洛水仙不由得又变得紧张起来。她看向古青阳，却见对方依旧还是一副无比淡定的样子。
然而，她的心却是不能平静。这一刻，她死死地凝视着古青阳，就好像是要将其完全看透一样。
“嗯，去南域，去大荒。”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带她一起去看这世界上最美的雨。”
“更何况，那妙音仙宗就坐落在南域，我迟早都得去一次。”
“我要变强。”
“我们的路是不同的，你的身后还有洛家。未来的你必然会是这大荒世界之中，最璀璨的女子。”
“我不一样，也许现在的我看上去还是惊才绝艳。但未来，没准我就真的会变得那么平庸。”
“哼，你若真的变得平庸了，我就装作不认识你——”
“所以我才要努力啊，我得让你这洛大小姐看得上我才行。免得日后相见，洛小姐待我如路人。”
“你——”
眼看着古青阳如此调笑自己，洛水仙只觉得她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怒火，而这，也使得她不禁说道：
“混蛋，坏蛋。”
“现在骂我还是早了，还请洛姑娘看着，以后的古青阳一定会越来越混蛋的。哈哈哈——”
“哼，你先过了那一关。”
“我这次回神鹿书院啊，就只为办好一件事。其他的事情于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得先除了这后患。”
……
话说到最后，古青阳整个人的气势却又是浑然一变。这一刻的他已然是失去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当洛水仙看向他的时候，却见他的身上有杀气弥漫，眉宇间，更是多出一种睥睨众生的霸道之意。
“古青阳。”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古青阳沉默着，而洛水仙，也在那个瞬间，自己问了她自己一个终将困她一生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