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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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酒吧外面,秦青卓愠怒未平,自己怎么会忽然善心泛滥,妄图帮一个小混混还清债务?

可笑的是,这小混混根本不领情……早在收到那张照片和威胁的一刻,自己就应该看清他的嘴脸,交给周颂去处理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一路心软走到了这一步?

手指被烫了一下,秦青卓低头看过去,刚刚从江岌指间夺过的半截烟已经燃到了尽头,长长一节烟灰掉落到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秦青卓走到垃圾桶旁,用力捻灭了那支烟,丢掉了烟蒂。

他走到自己的车边,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上了车,秦青卓有些疲惫地靠上后座:“回家。”

车子一路疾驰,握在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应该是季驰发来的消息。

秦青卓闭着眼睛没看消息,他打算等一会儿到了家,给季驰打个电话,跟周颂一起商量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车子停到独栋别墅前,秦青卓推门下车,合上车门时给季驰拨去了电话。

“青卓,”季驰很快接起了电话,“录制结束了?”

“嗯,”秦青卓道,“你今晚没有夜戏?”

“今天夜戏没排我的,怎么样,节目录制还顺利吗?”

“还好,”走上别墅前的台阶,秦青卓抬手刷了指纹,“没出什么岔子,但也不算特别顺利吧。”

“是因为那个乐手?”季驰问,“你选他了吗?”

“没有,”推开门,客厅的顶灯应声而亮,秦青卓在玄关换鞋, “我还是没能过自己这关。”

电话那头季驰沉默了几秒:“那张照片……”

“我今晚跟他聊过了。”秦青卓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正打算跟季驰说让周颂介入这件事,门铃响了起来,“我先去开门,这事一会儿跟你细说。”

那头季驰应了一声,秦青卓将手机放到茶几,朝大门走过去。

电子屏上显示司机站在外面,秦青卓推开门,司机递来了两张纸:“秦先生,您有东西落在了副驾驶,怕您有用,我就送过来了。”

秦青卓接过司机递来的白纸,那是之前在江岌门前他拾起来的那两张乐谱,原本打算去过医院后再还给江岌,但后来忘了这事。

“谢谢你了。”合上门,秦青卓翻了翻那两张乐谱。

乐谱上有多处反复划掉、删改和补充的痕迹,看得出来,这是一份被认真对待的作品。

音符下方对应着歌词,字迹修长,略微有些潦草,但字体挺好看,也不难辨认。

原本只是随意扫了几眼那两张乐谱,但朝茶几走过去的那几步路,秦青卓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认真。最终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视线随那些音符和歌词缓缓下移——

“ 凌晨两点站在这条老街

看面前灯火渐次熄灭

我踏上长夜

赴一场没有时间地点的约

十七层高楼寒风猎猎

漫长黑夜好似没有边界

你向下一跃

做出这一生最坚决告别

那簌簌摇动的树叶

是否知道冷风贯穿身体的感觉

那躲在云层后的日月

是否曾记得与你道别

为何这世间命运总有差别

有人活得热烈

有人活得卑劣

有人一生充满惊心动魄细节

有人生命却终止在冰冷腊月

我祈祷这美好世界

崩塌于这无声长夜

让那些溃烂的生命

覆盖上皑皑的白雪

我祈祷这灿烂世界

消亡于这腐朽岁月

第14节

让万物踪迹毁灭

只留下苍白书写”

如果说糙面云在第一轮比赛时唱的那首《火车站台》,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淡淡的忧伤,那么这首《长夜无边》传递出来的,就是一种浓重的、暴烈的、不加掩饰的悲伤。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这种直白到近乎绝望的歌?

而且,这首歌无论从曲调还是从歌词来看,都比糙面云在今天比赛时唱的那首干巴巴的、没有丝毫情绪的套路流行歌要好出不知多少倍。

秦青卓看着第一张乐谱的右上角,那里写着这份乐谱的创作日期——8月9日,是第一轮比赛录制的不久后。

也就是说,江岌一早就写好了这首歌,那为什么后来的几天里,他并没有和乐队排练过?真的只是因为不重视这场比赛?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振了起来,秦青卓从乐谱中回过神。许是因为刚刚看乐谱的时间有些长,季驰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打了过来。

秦青卓接通了电话,季驰道:“我听着你那边没声音了,怎么了?”

“没事,”秦青卓道,“有东西落在了车上,司机送了过来。”

“你刚刚说跟那乐手聊过了,然后呢?聊得怎么样?”

看着手里的乐谱,秦青卓陷入了沉默,原本在车上时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跟季驰商量这件事,但现在面对着眼前这份乐谱,似乎那些想法都失效了。

没听到秦青卓的回应,季驰继续道:“是不是沟通得不顺利?青卓,要不我们跟周颂开个语音,你把这事儿的前前后后都跟他说说,让他看看怎么处理?”

明明在酒吧门口已经打定了主意将这事丢给周颂解决,但大概是因为这份乐谱里掺杂的悲伤剂量太大,联想到在酒吧二楼目睹的那一幕,秦青卓无法不动容,也无法劝说自己维持原来的想法。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他开口道:“暂时先不用周颂介入了,还是我来处理吧。”

“好吧,”季驰的声音里仍能听出担忧,顿了顿又道,“你确定不需要吗?这种事情还是尽快处理干净毕竟好,拖得时间长了,难免会出现变数,周颂毕竟是专业的经纪人,处理这种事更有经验一点。”

“嗯,”秦青卓应了一声,“我有数。”

挂断电话,秦青卓坐在沙发上,又来回翻动着两张乐谱看了几遍。

几分钟后,他拿过了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出夏绮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秦青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窗边:“喂,夏绮,回家了没?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聊聊江岌这个人。”

*

江岌走上二楼时,江北躺在沙发上,用她那破得像上世纪的手机玩着贪吃蛇。

见江岌回来,江北的视线短暂地离开了手机屏幕,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那个人真的是明星?你怎么会认识明星?”

江岌没搭理她,坐到沙发另一侧,把手机丢过去:“点外卖吧。”

江北立即将自己的老人机扔到了一边,屏幕上那条“蛇”在两秒之后直直撞到了游戏框上,跳出的“game over”占满了整个屏幕,浮夸而高频地闪动着。

坐起来拿过江岌的手机,江北熟练地解开了密码,打开了外卖软件。她用手指飞快地划着屏幕,又问:“刚刚为什么不让他请我们吃饭?”

没得到江岌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看上去很有钱,肯定会请我们吃顿好的。”

江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了,这才出声了,没什么好气道:“你是要饭的叫花子啊?”

烟蒂触碰到嘴唇的一瞬,他脑中浮现出秦青卓从他指间抽出那半截烟时的神情——皱着眉,一眼看上去是愠怒的,但因为离得很近,他可以看清楚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心头的烦躁更甚,江岌几乎是狠狠吸了口烟。

“不吃白不吃,”江北撇了撇嘴,“再说了,是他自己要请你的。”

江岌依旧没理她,江北没得到答案,点完外卖后,拿着江岌的手机玩起了王者荣耀。

江岌的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上半身前倾,沉默地一口一口抽着烟,心底那股烦躁始终挥之不去。

——是啊,一顿饭而已,不吃白不吃,为什么不接受?

还有,那张照片,明明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从秦青卓那里狠狠讹一笔,为什么在秦青卓提出让自己给那张照片标上一个加码时,自己却没有接受?

江岌将茶几中间的烟灰缸拖过来,磕了磕烟灰,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问题的答案。

他的后背靠上沙发,阖上眼皮想清净一会儿,那双眼睛却不失时机地又在脑中浮现出来。

那里面盛着的,似乎用“怜悯”来形容并不太确切,那是一种跟怜悯有些接近的、但是又很陌生的情绪,让他在看清的一瞬间极其排斥和抗拒。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又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排斥?一时间,大脑深处忽然浮光掠影般地出现了很多双眼睛——

那是多久远的事情?一片狼藉的家里像是被洗劫后的战场,刚刚还大门紧闭的楼上楼下的邻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口围了一圈。

“真可怜啊。”

“孤儿寡母的,孩子还这么小……”

“这群混蛋,丧良心啊。”

撑着地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关门时,江岌看清了那些人眼中清一色的情绪,他一贯知道那叫怜悯。

但秦青卓刚刚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好像不太一样,那不是一种与己无关、居高临下的怜悯,那是——

怜惜……吗?

这词儿蹦到脑中的瞬间江岌睁开了眼睛,几乎是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摇摇欲坠、行将脱落的墙皮。

几秒钟之后,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小学生吗,花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只是为了给“怜悯”这词儿找个近义词?疯了吗,闲的吧?

一支烟抽完了,心底的烦躁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江岌心烦意乱地捻灭了烟,又从烟盒里摸出了仅剩的一支烟,这次不但秦青卓的眼睛在脑中浮现出来,连他的声音都一并在耳边响了起来——

“没人告诉你这种劣质香烟只会摧毁你的嗓子吗?”

操,中邪了吗?江岌拨动打火机,点燃了烟,又是狠狠吸了一口。

江北手中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讨厌被打断游戏的进程,立刻挂断了电话。

江岌看她一眼,因为咬着烟,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谁的电话?”

“不知道。”江北盯着手机,眉头紧皱,手指动得飞快。

过了一会儿,那手机又振了起来,这次没等江北来得及挂断电话,江岌便抬手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喂!”江北正在兴头上,气愤地抬眼瞪着他。

江岌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电话是眼镜打来的。估计还是为了那张照片。

现如今那张照片到底要怎么处理,连江岌自己都给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他挂断了电话,江北朝他伸出手想要回手机继续游戏,但江岌收起了手机,没搭理她。

眼镜锲而不舍地又打了第三遍,手机振起来没完没了,江岌有些烦躁地接起了电话:“喂?

“哥们儿,是我,老黄,”眼镜的语气挺热络,“那张照片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考虑。”江岌语气冷淡道。

“是觉得我出的价太低了对吧?要不你给个预期的心理价,我们再商量商量?”

听着眼镜明显比上次和颜悦色的态度,江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这种照片你不是手里有很多,不差我这一张么?”

“嗐,实话跟你说,类似的照片我这儿还真不少,就是角度吧,确实不如你那张。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是觉得你随随便便卖了挺可惜的。

站在朋友的角度?江岌内心“嗤”了一声。眼镜这虚伪且油腻的语气,让他觉得有点犯恶心。

“而且,你那张照片虽然角度不错,但像素有点模糊,拿着这张照片去找季驰的人谈,撑死了谈到几十万。但如果我们俩手里的照片能放在一块,直接就能锤死了季驰和他助理谈恋爱这事儿。拿着这些照片一起去找季驰谈,绝对可以谈成一笔大的,我保证,最后的分成你不会吃亏。怎么样,见面聊聊?”

“我没空。”江岌说完,打算挂电话了。

“哎,我都问你们酒吧的服务生了,你不就在二楼吗?我就在一楼酒吧,下来谈谈呗。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找你了啊?”

“别,”江岌皱了皱眉,“下面等着吧。”

挂断电话,江岌继续烦躁地抽着手里的烟。

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跟眼镜合作,到现在,这张照片他也根本不想卖给眼镜。

季驰和助理的照片就能让眼镜妄想“谈成一笔大的”,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手里的这张照片是季驰和秦青卓,他还不得乐疯了?

烟抽完了,江岌收起手机,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火星,站起身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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