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是几个孩子里面最活泼的。平时有什么事,他也是反应最热烈的一个。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许佑宁身边,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明明很高兴,却小心翼翼的,一点都不敢大喊大跳,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许佑宁,神色认真又小心,好像只要他眨一下眼,许佑宁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一直以来,穆司爵和宋季青都告诉他,妈妈有时候可以听见他说话。
但是,妈妈具体什么时候可以听见,谁都无法确定。
所以,他以前说的那些话,妈妈可能听见了,但也有可能一句都没有听见。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可以确定,确定只要他开口,妈妈就会听见他说的话。
念念高兴到有些不安,一点都不敢把内心的雀跃表现出来。他害怕一不小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就会消失。
西遇看出念念的小心和犹豫,给了念念一个鼓励的眼神。
念念对上哥哥坚定的目光,就像被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终于开口叫了许佑宁一声:
“妈妈——”
“我是念念。”
小家伙声音不大,根本不是他平时活泼的风格,相反,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出来他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和雀跃。
叶落还从小家伙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渴望。
他渴望许佑宁醒过来、回应他、把他抱进怀里。
对于一般孩子而言稀松平常的事情,念念在渴望……
叶落眼眶一热,眼角毫无预兆地湿|润了,但是她不让孩子们察觉到她的异常,只能偷偷把半边脸埋到宋季青怀里。
宋季青注意到叶落眼角的泪意,搂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哄着她。
叶落很快调整好情绪,从宋季青怀里抬起头,低声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有点心疼念念。”
念念平时总是很活泼,很乐观。有时候甚至会反过来安慰穆司爵,告诉穆司爵许佑宁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的乐观是真的,但是他的活泼之下,藏了一颗敏|感细腻的心。
否则,此时此刻,他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不会这么害怕失去。
“妈妈,”念念轻轻握着许佑宁的手,“这是我的手——你感觉得到我吗?”
“……”
许佑宁没有反应,但是,念念无条件地觉得,妈妈一定可以感觉得到他,于是把许佑宁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想了想,继续道:
“妈妈,我已经四岁了,我上幼儿园了哦!我和爸爸还有周奶奶住在一起。爸爸说,要等你回家,我们家才完整。”
“……”
“妈妈,我和爸爸一直一直在等你……你早点回家,好不好?”
“……”
“哇——!”
念念尾音落下后,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稚嫩的哭声。
众人循声把视线移到相宜脸上,才发现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应该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哭出声来的。
不止是念念,西遇和诺诺也愣住了。
如果哭的是念念,西遇和诺诺很清楚要怎么安慰弟弟。
但是,哭的是相宜,他们就很手足无措了……
他们连相宜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叶落走过去,一时间连该不该抱相宜都不知道,只能问:“相宜,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妈妈,”小姑娘哽咽着说,“我要妈妈……”
客厅外面,苏简安和洛小夕隐约听见小姑娘的哭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来,走进房间。
叶落和西遇也已经牵着相宜走出来了。
相宜看见苏简安,哭得更委屈了,远远就伸出手要苏简安抱。
“宝贝,怎么了?”
苏简安抱起小姑娘,用手背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泪水,但没有用,马上又有新的温热的泪水覆盖旧的泪痕。
苏简安有些手足无措——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姑娘难过成这样。
洛小夕也愣住了,示意诺诺也出来,她要弄清楚相宜为什么哭成这样。
念念一时间顾不上妈妈了,跟着诺诺走出去。
叶落已经回到许佑宁的房间。
她和宋季青以及Dennis,倒是大概知道相宜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小姑娘的心思本来就比男孩子细腻,看见念念那么无助地牵着自己妈妈的手,再想到自己的妈妈,小姑娘哭着要找妈妈太正常了。
叶落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泪意又蠢蠢欲动,眼眶已经又红了。
她把责任全推给宋季青,说:“都怪你,叫西遇和相宜他们也过来。早知道让念念一个人跟佑宁说说话就好了。”
宋季青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我也不知道相宜这么……可爱啊。”
想到相宜心疼念念到大哭的样子,叶落也忍不住笑了,说:“念念都被相宜吓到了,连妈妈也顾不上了。”顿了顿,她示意宋季青和Dennis,“你们去忙吧,我在这里陪着佑宁。”
Dennis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神色有些复杂,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客厅外面,相宜已经不哭了,趴在苏简安怀里,紧紧抱着苏简安,偶尔抽泣一声,泪痕满面的样子,仿佛刚刚遭受过天底下最大的委屈。
西遇和诺诺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洛小夕,相宜哭成这样的原因也就很清楚了。
小姑娘一半是因为心疼念念,一半是因为想到了苏简安,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念念一样迟迟等不到妈妈回家。
苏简安觉得很无奈,还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窝心。
是她把小姑娘带到这个世界上,她和陆薄言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她可以放心依赖的人。
小姑娘害怕失去他们,他们也同样珍惜她啊。
苏简安紧紧抱着小姑娘,柔声哄着她:“相宜,妈妈在这儿呢,不要害怕。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相宜不说话,把脸更深地埋进苏简安怀里,抱着苏简安的小手用力到指甲都泛白了,好像要用自己的力道牢牢抓住苏简安。
苏简安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陪着小姑娘,等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念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相宜弄哭了,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相宜。
苏简安示意念念过来,让小家伙坐在她身边,看着小家伙说:“相宜哭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自责,好吗?”
念念眨了眨眼睛,确认道:“真的吗?”
“真的。而且相宜现在已经没事了。”苏简安摸了摸念念的脑袋,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你一定还有很多话想跟你妈妈说。让小夕阿姨和诺诺陪你回房间,好不好?”
念念抿了抿唇,点点头,跟着洛小夕和诺诺回了房间。
西遇也留下来陪着相宜。
过了好一会,相宜终于不抽泣了,从苏简安怀里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苏简安:“妈妈……”
小姑娘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苏简安撕开一张湿纸巾帮她擦了擦脸,轻声问:“感觉好点了吗?”
相宜点点头,但是,眸底那抹惹人怜爱的委屈并没有褪去。
苏简安亲了亲小姑娘的眉心,极力给予小姑娘更多的安全感:“妈妈在这儿,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要害怕。”
“……”相宜红着眼睛说,“妈妈,我想要佑宁阿姨也陪着念念。刚才……刚才念念叫‘妈妈’,佑宁阿姨都没有回答他……呜、呜呜……”
小姑娘说着又要哭,苏简安忙忙示意她先不要哭,说:“你们刚才上楼的时候,不是认识那位医生叔叔了吗?他和宋叔叔会想办法让佑宁阿姨醒过来的。”
相宜扁了扁嘴巴,努力克制着想哭的冲动:“他们一定可以吗?”
“他们当然可以。”苏简安让小家伙放下心来,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宝贝,你哭得这么厉害,是因为你不想看见念念难过,对不对?”
小姑娘点点头,“嗯”了声。
苏简安说:“那在佑宁阿姨醒过来之前,我们陪着念念。念念暂时没有妈妈,但是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让念念开心,好不好?”
相宜眨眨眼睛,似乎是觉得苏简安的每一个提议都很不错,点点头:“好!”
小姑娘总算没有要接着哭的迹象了,苏简安松了口气,继续道:
“如果想让念念开心,你首先要自己开心起来。你刚才哭得那么厉害,把念念都吓到了。所以,你不开心的话,念念会不开心的。”
“我知道了。”
相宜说完尝试着笑出来,但是她刚刚大哭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