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合家欢聚的节日。
穆槿孑然一身，就对春节有种特殊的执念。但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在世上真正惦念的人，不过是席爷爷和顾青青两人。
顾青青本意没有把她当朋友，那次在茶馆捅破了窗户纸，穆槿就知趣地没再打扰顾青青。
而席爷爷……
人年龄大了，就喜欢热闹。穆槿想陪爷爷过春节，爷爷应该会很高兴。不过春节那两天，席栾和白婧肯定会在爷爷身边。她去见席爷爷，只会让所有人不痛快罢了。
穆槿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便主动在腊月二十六那天提着礼物拜访席爷爷。
席爷爷正在指挥家政打扫卫生。
见到穆槿来访，唠叨着“拿东西做什么！”
穆槿每次见席爷爷，都会带东西，不一定是名贵的礼物，但也代表了自己一番心意。爷爷也都会如此念叨，但也都领她的好意。
两人便去相对安静的书房聊了会儿天。
穆槿说：“城郊那块地的规划图，多谢爷爷了。”
席爷爷给两人用一次性纸杯倒水，“举手之劳而已。小槿，臭小子没为难你吧。”
穆槿笑着摇头，“大宝现在怎么样了？”
席爷爷的语气平静无波，“和以前一样吧，由他妈妈带着。”
穆槿想象不出白婧带孩子的场景，但还是礼貌地夸赞，“白婧是个精干的人，即便带孩子，也会是个辣妈。孩子跟着白婧，以后的审美品位肯定差不了。”
席爷爷笑了，“我就喜欢和你说话。小嘴呦，甜滋滋的。”
门外响起家政女工的声音，“老爷子，窗户擦好了。”
席爷爷对穆槿说：“我出去看看，你自便。”
穆槿对席爷爷的家很熟悉，也多次来过书房，即便爷爷不说，穆槿也不会拘谨。在席爷爷关上门后，穆槿参观书架上的书籍。
居然在一堆经济学原理和字画鉴赏宝典类的书籍中看到了金庸的小说——《笑傲江湖》
穆槿以前看过这本书，但印象不深刻，只记得男主角叫令狐冲，女主角叫任盈盈，男主有个青梅竹马叫岳灵珊。
再看一遍，穆槿对这本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因为以前看过的原因，穆槿看到一个情节，就能猜出下面的剧情，于是看完这本书，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情节匆匆浏览而过，穆槿不甚感兴趣，唯独对小尼姑深夜在水池边的那段心里独白感同身受。
所有的悲喜感动，不过都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爱情大剧……大抵所有的暗恋都是如此。
阖上书页，穆槿后知后觉想到，令狐冲估计从始至终都没真正喜欢过任盈盈。纵观令狐冲的心理描写，莫不都是任姑娘对我有恩，对我情深，我不能辜负她……
令狐冲喜欢小师妹岳灵珊，奈何岳灵珊心有所属。
这样一出狗血剧，每个人物的心理状态和性格特征都跃然纸上，穆槿忍不住拍案称奇，大赞金庸先生笔力深厚。
她沉浸在小说中，不知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条缝。
席爷爷和席栾站在门口。
席栾来找席爷爷，是为了帮爷爷准备年货。这些事情虽然有张妈打理，但张妈只是佣人，他是爷爷的孙子，理应尽一份心。
没想到穆槿也在。
而且还是在爷爷的书房。
于他而言，书房是极为隐秘的地方，轻易不让人进去。由此可见，爷爷很相信穆槿。
转念一想，穆槿有着和他一样恭敬孝顺的心思，爷爷喜欢她，也不足为奇。
在春节前后看望爷爷，就连白婧都做不到。
席栾站在书房外，看着里面的穆槿，眉眼柔和了两分。
席爷爷没说话，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就转身离开。
席栾却留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穆槿读书。周围的时间随着漂浮的尘埃静止，女孩低眉浅笑，视线落在书页上，表情时而惊讶，时而感慨，异常生动。
穆槿也有这样鲜活可爱的一面。但他大多时候都看不到。在他面前，穆槿总保持着小心恭敬，唯恐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连真实情绪都压在心里，死气沉沉得像个老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再把时间轴往前推，穆槿好像也曾在他面前有过鲜活的形象……嗯，比如张牙舞爪地反抗他，但被他轻而易举地镇压下去。
那画面转瞬即逝，而且很迷糊。
那时候，他并不在意她，也绝想不到以后的现在，会生出探索穆槿内心的想法。
席栾自嘲唏嘘的时候，穆槿正好阖上书，起身，抬头，看到了门外的男人。
时隔半个多月，穆槿没想到她会在爷爷这里见到席栾，愣了一秒，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来。不然肯定和你一道过来。”
那时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席爷爷以为穆槿和席栾关系很好，抱怨两人没有一起过来，席栾还为此嘲讽穆槿。
这些事，真实地发生过。席栾虽然不会刻意想起，但在穆槿的提醒下，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
过往不究。
这是他对他们关系的总原则。
反正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就行了。
席栾走进书房，和穆槿闲话，“看什么书？”
穆槿垫着脚尖，把书放回书架上。
席栾抬手帮她把书摆正。看到书脊上的名字，笑道：“笑傲江湖，大才女会看武侠小说？”
穆槿摇头，“我不是才女。只是比没文化的人知道的多一些。而且，武侠小手很好看。”
“嗯？比如说呢？”
“嗯……我看完笑傲江湖，一直在想，男人能分清恩情和爱情吗？令狐冲和任盈盈成了一对，但我总觉得他真爱是岳灵珊。总体来说，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爱情，充满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