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站在原地,眼眸里一片雪白,看不到瞳孔,宛如此刻飘飘的风雪。
青天来到西陆身侧,先是对这位妖族的公主殿下行礼,而后才轻声开口询问,「殿下这次前往漠北,是因为大梁那边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修行一途,本就是越是到了后面越是艰难,所以这世上的忘忧稀少,忘忧尽头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西陆虽说才踏入忘忧尽头不久,但本来妖族就要比人族强太多,她踏足忘忧尽头之后,便已经注定是胜过人族大多数的忘忧尽头的修士,她亲自来到这里,只能说明大梁那边肯定是派出了至强的存在。
西陆看了青天一眼,那雪白眸子消散,复归正常。
「你觉得会是谁?」
西陆平静看着眼前的漠北,好似在看一片寻常的地方。
青天没有去过人族那边,对于那边的消息其实知晓的不多,但人族翻来覆去大概就那些强者,尤其是忘忧尽头,根本没有几个。
「难道会是那位痴心观的新任观主?据说此人才破开忘忧尽头,如今会出现在漠北?」
痴心观虽说在这么多年以来都不曾出现在漠北,但是毕竟是方外的修士领袖,妖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痴心观。
西陆看了青天一眼,没有说话。
青天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妖域上下都知道他们这位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清冷,她要是不想说话,旁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
犹豫片刻,青天再次开口。
西陆看向他,淡然道:「往日如何,现在便如何,你觉得你能改变什么?至于别的事情,你用不着操心。」
她好似能知晓青天在想什么,开口便将他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殿下可否在陛下面前为我说几句……」
青天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再往后退一步,大概就真的要掉下去了。
西陆平静道:「要是能将功折罪,便有活着的理由,若是不能,我替你说什么?」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青天便再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西陆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独自往前走去,来到他们刚开辟的那条通道前,西陆眯了眯眼,她这次来漠北,是算准了那个家伙肯定是会来的。
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在漠北见到那个家伙,那就把他杀了。
上次没能成的事情,这一次只怕可以了。
毕竟在破境之后,西陆也已经将那些剑气都彻底炼化了,如今的她,杀力恐怖,只怕绝不是一般的忘忧尽头可以比较的。
妖域的妖君里,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敢轻视这位妖帝亲女了。
想到这里,西陆挑了挑眉头,不再犹豫,直接踏入了漠北。
许久之前的漠北,山也有,但不多,平原则是真正的一望无际。
这片草原,虽说一直被人族称为漠北,但实际上和荒漠并没有什么关系,曾经反倒是人族最大的牧马场所,人族的王朝更替,权力交叠,都离不开战争,而骑军一直在战争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去攻城之外,野战往往是双方的某一边骑军战力更高,便能取得极大的优势。
而骑军最重要的,就是战马。
大齐之前的某座王朝起家就是凭借着在漠北草原驯养出来的一支无敌骑军,纵横世间,所向披靡,直接拿下了整个九州大地。
而之后的王朝更迭,所有想要推翻前代王朝的人,最开始要求的便是漠北那片草原的控制权。
直到后来,漠北三万里被妖族侵占,人族便从此失去了这片可以驯养世间最好的
战马的草原。
如今的大梁边军,虽说骑军也是战力不俗,但若是还有那片漠北草原在手,只怕在战场上,也会多占据好几分主动。
不过对于大梁来说,收复漠北三万里,能让他们再打造出一支举世无双的骑军还另说,主要还是这漠北割让给妖族的耻辱,实在好似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大山,让人们抬不起头来。
直不起腰。
在北境长城之前,一支骑军缓慢出城,人数不多,约莫三千之数,只是骑卒大多饱经风霜,一张脸上,都是伤痕。
常年在军伍之中摸爬滚打的带兵将军们,其实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数在战场上,其实并没多大的用处,光是在史册上,其实就记载过无数次以少胜多的例子,某位以极为擅长作战的将军便曾创下过三万战胜六十万的光辉战绩。
而那场大战之所以能以少胜多,最为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因为那位将军手下是三万久经沙场的老卒,而对面的六十万人,大多数都是才拉起来的新兵。
所以战场上,有经验的将军在挑选麾下士卒的时候,最青睐的就是老卒,毫不客气的说,一个老卒,能顶得上五个新兵。
但也很少会有一支军伍会全是老卒,大概新旧掺杂。
可这一支三千人的骑卒,出城之后,一眼看去,马背上端坐的骑卒们,几乎没有一个青涩面孔。
三千老卒?
毫无疑问,领兵者在挑选麾下士卒的时候,将军府那边定然是提前打了招呼的,要不然绝不可能会有如此局面。
只是这三千骑卒,虽然都没说话,但此刻眼中的情绪都很复杂,很多人的目光只在远处的那位年轻领兵者身上。
他们的情绪复杂原因,不是领兵的那位太年轻,毕竟这北境的年轻将军也不少,高悬等人,更是早就有了名声,已经证明过他们能做好一个将军。
但眼前让他们疑惑不解,甚至有些愤怒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将军,那位……是个女子。
大梁立国两百多年,北境边军不知道有过多少将军和统兵者,但却从来没有过女子领兵的。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若不是身为军人,大概这些士卒在知晓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撂挑子不干。
可即便到了此刻,他们也还是不相信这趟离开北境长城会活着回来。
眼前人,不仅是个女子,甚至还是第一次踏足战场。
这让谁能放心?
风雪扑面,雪花不断落下,那换上了一身寻常甲胄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背上,身旁很快有一人策马而来。
那人出现的时候,这些士卒眼中都多出了许多尊重。
那人同样年轻,论起来境界战力,在如今的年轻一代里,根本不算是有多高,但论起来带兵打仗,其余的年轻将军跟他比起来,就算是堆在一起都不如他。
将才易求,帅才难遇。
高悬绝对是这一代的帅才。
来到那女子身边,高悬策马而停,抬眼看了一眼远处,这才笑道:「第一次领兵,换作别人肯定有些紧张和兴奋,我看你倒是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南渡轻声道:「我会以最小的代价创造最大的战果。」
两句话,其实有些牛头不对马嘴,高悬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女子的性子,而是继续耐着性子说道:「没把最重要的那处地方交给你,一来是你第一次上战场我们的确不放心,二来便是你的性命,我们也看得很重。」
谢南渡平静道:「我知道。」
高悬对这女子的反应,有很多时候都觉得有些无奈,本来许多劝慰的话,他可以说,但好像对这
个女子来说,说和不说,大概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会做好该做的事情。」
谢南渡看了一眼高悬,忽然微笑道:「做完之后,我或许会出现在别处。」
高悬一怔,随即苦笑道:「你还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在战场上,主帅的命令很重要,我不会不听令的,尽管放心。」
谢南渡虽说是个有很多想法的女子,但她也明白,北境不是书院,不是神都,也不是谢氏,有时候要做些什么,她有分寸。
高悬叹了口气,还有许多话,这会儿说不出来,他最后只是摇摇头,
谢南渡轻夹马腹,缓慢朝着风雪里而去,身后的骑卒们默默随行。
高悬高坐在马背上,在原地看着那些骑卒远去,虽说大战还未真正开始,但他其实很清楚,大概从现在开始,会有一个属于谢南渡的故事在这里开始书写。
而且一定会波澜壮阔。
那个女子,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存在,调兵遣将他丝毫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谢南渡最后会剑走偏锋,去冒险。
「诸位,别多想,别因为她是女子就担心什么,这场仗打完之后,你们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高悬忽然开口,对着那些骑卒高声喊道:「等到仗打完,本将给大家庆功!」
与此同时,那位悬刀进入漠北的黑衫年轻人在一处裂缝前,见到了一位妖族大妖。
两人对视一眼,大妖双眸微眯,感受到了眼前的黑衫年轻人的气势不凡。
年轻人则是按住腰间刀柄,咧嘴一笑。
又要杀妖了。
多久没做过这事儿了,也不知道手还生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