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通报道:“夫人,小姐来了。”
荣氏细长的眉微微一蹙:“芸儿?”
在府里其他地方,沈芸的称呼向来都是三小姐,独独在荣氏的院子里,这些下人们都十分有眼力见,当着荣氏的面时都用
小姐来称呼沈芸,因而荣氏一听便知道来的是谁。
只是她也很奇怪,芸儿怎么会突然过来这边。
虽心下微疑,但她还是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随着门外低低的应答,脚步声便远了去,不一会儿,门便被打开,沈芸进了屋子,道:“娘。”
荣氏将手边的账本阖上,推到了一边,抬眼看她:“你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
沈芸刚要开口说话,眼角余光一瞥却是瞧见了站在一边束手低头的婆子,眸光顿时转了几个弯,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吞了下
去。
荣氏看了她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十分自然道:“都下去吧,我们母女要好好说说话。”
“是。”一旁伺候着的婆子和婢女们都恭顺的应了声,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没了其他人,荣氏才凝睇了一眼沈芸,道:“说吧,又闯了什么祸?”
每次对方这般样子,便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荣氏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沈芸咬着唇,将事情的来头去脉都说了一通。
她虽心里着急,但说的倒也十分顺畅好懂,显然是在肚子里打了好几遍草稿又润色了几分才过来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叫荣氏气的个半死。
“你怎么老是与那沈知过不去?!”荣氏恨得死戳她的眉心,若不是看在对方是自己亲生的份上,她简直都不把这么糟心的
事听下去。
沈芸早知道荣氏肯定会恼,咬牙发狠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贱人把我害的多苦,我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生生熬了三
年,她在府里锦衣玉食舒舒服服了三年,怎能叫我不恨!”
“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先忍耐一时吗。”荣氏循循善诱道。
“可是娘,女儿已经忍了三年!”
“三年又如何,”荣氏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她摸了摸手边的账本,美眸里闪过一道阴戾,“当初我可是整整熬了七年。
”
沈芸闻言,倏然一惊,不禁抬头看她。
“娘……”她咬了咬唇,直觉这话里似乎有什么惊人的信息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氏轻飘飘一笑,没再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反正你记住娘的话,没有把握的事不要轻易去做,一旦做了就一定不能
留下丝毫把柄,这一次娘能帮你,下次呢,下下次呢。”
说罢,她端起一旁的杯盏,从容的抿了口,任沈芸在那边表情变幻莫测。
直到沈芸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女儿知晓了。”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帮你问一下的。”荣氏点明她后便不欲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她并不觉得有多么麻烦,只要在晚上
休息的时候她找个理由给老爷吹吹枕边风,让老爷打听一番,她还怕打探不到她想要的消息?
而且眼下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旁那么多本账本也要过目,自然没有耐心再应付沈芸。
沈芸见状,也只好退了下去。
出了荣氏所在的院子,她便心神不属的带着小柔往回走,经过一个偏僻院落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不远处一个人,
不由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小柔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见一个穿着青色粗布罗裙的丫鬟正端着一个盆子,脚步匆匆的往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荒凉的院
子走去。
她辨认了半饷,才认出了对方:“那应该是芍药吧,刚进府不久的丫鬟。”
她解释道:“好像是徐夫人在府外买回来的,据说是生父死了没钱下葬,徐夫人动了恻隐之心才将人带回了府里做丫鬟了。
”
徐氏的丫鬟?
沈芸闻言,便放下了心头一闪而逝的古怪感觉。
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虽说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但又有什么用,跟在徐氏身边那个早已不受宠多年的侧夫人身边,还
能作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这般想着,她很快便将这个人抛到了脑后,带着小柔匆匆回了院子。
而另一边,婆子却是重又进了荣氏的屋子,道:“夫人,奴方才去查了下,那徐夫人在账房支的十两银子说是用来买了下人
,因为那个院子里没什么人伺候,而徐夫人又是夫人的身份,账房那边不敢克扣,便只能给了。”
“买了丫鬟?”荣氏皱了皱眉,“什么丫鬟?”
婆子道:“听说就是随意在街上买了个卖身葬父的丫鬟……”据说还颇有几分姿色。
但后半句话却在婆子在看了荣氏娇艳妩媚的面庞时吞了下去,她暗忖道,便是再有姿色也是完全无法跟夫人比的,何必说
出来让夫人不高兴。
更何况,区区一个丫鬟,还是那个被冷落多年的徐夫人身边的丫鬟,想来再能耐也不可能爬上老爷的床。
这般想着,她便没说了。
荣氏听着,虽然心头还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但还是很快便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转而继续看起账本来。
如今她已经是府里的正夫人,后宅大权都掌握在手里,当年她视为眼中钉的徐氏,如今也不过是偶尔想起来膈应一下的存
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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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阳光正好,沈知将最新的一本书看完后,便觉得身体有些酸痛。
入画适逢进来,说道:“小姐,出去走走吧,今天外面天气这么好,您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
沈知想着刚好坐的久了身体有些酸痛,出去走走倒也不错,便欣然同意了。
出了门沈知便发现,今天天气确实很不错,万里无云,朗朗晴空,阳光很是明媚,晒在身上却不见多少灼热,带着暖洋洋
的气息。
她出了院子随意的走动着,入画跟入琴不远不近的缀在身后,仿佛不想打扰到她一般。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个院落比较偏僻,庭院前杂草丛生,一看便知道已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荒废院子了。
她怎么会走到这?
沈知怔了一瞬,便反映过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入画和入琴早已跟了上来,面色不安的偷偷觑着她的脸色。
她们哪曾想自家小姐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已经故去的夫人的院子里来。这个院子自从夫人去世后便一直不再有人过来打
扫,自然而然便荒废了。
小姐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过来一趟,她们还以为小姐是伤心夫人去世的事情,不想再来这个地方回忆痛苦的事呢。
没成想今日闲逛竟然逛到了这里。
沈知不知道她们在背后的惴惴不安,她看着眼前这个荒芜没有人气的院落,眼底有些复杂,有些伤感,又带着几分茫然。
她大概站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抬脚走了进去:“走吧,进去看看。”
入画入琴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这个院子跟她的院子布局差不多,院子一角种了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树,然而在其他树木都枝繁叶茂苍绿葱葱的时候
,这棵树却是光秃秃的只剩枯死的枝干,大风吹过便能折断。
地上一堆枯烂的叶子,还有残半的断枝,院子里草木丛深,台阶上因为常年没人驻足行走,早已长了一片青绿湿润的青藓
,屋门紧闭,泛着深沉而又灰暗的破败。
这是一个死院。
沈知走进来后便是这种感觉。
安静、荒芜、死气沉沉。
这个院子似乎随着主人的离开也跟着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生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静悄悄的烂在了沈府的这个角落
。
沈知拾阶而上,站到了屋门前。
“小姐,要进去吗?”入画问道。
一旁的入琴却是有些紧张了。
虽说这个院子就在沈府里,院子曾经的主人还是小姐的生母,但眼下站在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院子里,明明太阳温暖而又
明媚,她还是莫名有几分寒毛直竖的感觉。
沈知站在屋门前,眸底有几分伤感和追忆,半响后却是转身道:“不用了,回去吧。”
这个地方,是她压在心底的回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