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甫一开口,沈芸心里下意识的紧了紧,生怕沈知又给她什么“惊喜”。
然而当着沈贺的面,她便是有心不想让沈知开口却也无法,只得咬了咬唇,勉强压下心头一闪而逝的心烦意乱,想看看沈知到底还能拨出什么花样来。
沈知却是盯着沈芸,道,“这件事我却是有些糊涂了,怎的说可以请徐先生来证明的人是妹妹,如今全盘否定徐先生话的人也是妹妹,妹妹究竟是作何想?”
沈芸脸色变了又变,“我……我那是……”
她迫切的想要解释,然而张嘴闭嘴了半天仍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说什么,说那人证徐半已经被沈知收买,成了沈知那边的人,两个人狼狈为奸一起构陷她吗。可带沈知去见徐半的人是她,信誓旦旦说能请徐半来作人证的也是她,在此之前,沈知甚至都不可能知道徐半这个人的存在,她再说出这些话,会有谁信?
沈芸咬紧银牙,心底一个念头渐渐清晰。
她猛地“噗通”一声跪下,眼眶微红道:“爹爹明鉴,女儿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有半句谎言,还请爹爹查证。”
眼下荷包在徐半手上,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是万万不可能,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自己一个人下水。虽不知道沈知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收买了徐半,但双方说辞各有差异,再加上原本她的人证又变成了沈知的人证让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沈知就算是想完整的抽身而出也不可能,她也绝对不会允许。
她正想着,一旁突然又多了一声“噗通”声响,却是沈知也跟着跪了下来,敛着眸子道:“清者自清,女儿也恳请爹爹一定要查清此事,还女儿一个清白。”清越的嗓音听起来铿锵有力,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心虚不安。
沈芸闻言,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
沈贺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一人目光清明毫不含糊犹疑,另一人则盈盈欲泣委屈难言,一时间竟不能看出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沈贺趁着一张脸,神情晦暗莫辨,看的场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有小厮传来,大声禀告道:“老爷,四夫人醒过来了。”
沈贺“腾”的站了起来:“醒了?”
他匆匆下了台阶就要离开,却又转身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道:“先将徐先生送回去,两位小姐则都先带回院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出门。”说罢便匆匆离开。
徐半也紧跟着被带离开了府。
前厅顿时空了下来,只剩沈知和沈芸以及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小厮们。
待外面脚步声渐远,沈知便施施然起了身,一旁的如画连忙上前替她揉了揉跪的酸疼的膝盖。
“二姐姐可真是好本事,”一旁的沈芸也跟着被搀扶了起身,声音低低,“我竟不知道二姐姐原来早就跟徐半有了交道,以至于让他那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知闻言,垂眸微微一笑,“三妹妹这话却是说笑了,那徐先生可还是三妹妹引荐与我的,在此之前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又何来交道一说。更何况,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到底又是谁呢。”
沈知扫了一眼沈芸难看的神色,淡声道:“走吧,回院子。”
一旁原本战战兢兢伺候着的丫鬟小厮连忙上前,跟着离开了。
剩下的几个丫鬟小厮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敢偷偷觑沈芸阴晴不定的面色一眼。
老爷走之前吩咐要将两位小姐带回院子,可她们都是下人,哪里有胆子上前说这话,更别说眼下正是三小姐心头火起的时候。
一旁的晴空见状,只得上前低声提醒道,“小姐,我们也回院子吧。”
沈芸死死盯着沈知离开的方向,半饷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字:“走。”
沈知回到落桐院时,院子里的人早已走的干净,入琴见她回来立刻告状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个小厮,说了几句话后那个侍卫就离开了。”
沈知也无意在那个侍卫身上多纠结,闻言自然也只是权当听听:“不用管他,情况怎么样。”
入琴道:“奴婢已经将被翻乱的房间收拾好了,也清点了一番,并没有少什么东西。”
“那就好。”沈知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屋。
房间里确实如往常一样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来被人四处翻查的痕迹,沈知扫了一圈后,便径直往书案后走去,入琴跟前跟后,见她始终没有说话,心中不由有些惴惴,又想起这次的事情,不由庆幸道:“幸好小姐早做打算……”
“谁?!”沈知突然喝了一声。
入琴一惊,下意识便冲了过去打开房门,却也只来得及瞥见一个匆匆离开的身影。
她正要去追,屋子里却传来声音道:“回来吧。”
“小姐,不用去追吗?”
沈知头也未抬,“不用,不过是某人安插在院子里的眼线罢了,暂时不用去管,你拔了一根,还会有第二根第三根,就像那草一般,是除不尽的,除非……”
入琴问:“除非什么?”
沈知微微勾唇一笑,“斩草需除根,没了根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话音落下,入画却是恰巧进了屋,闻言忍不住说道,“小姐,这次的事……三小姐看样子是想拉您一起下水。”
“那也要她拉的了才行。”沈知将书案上的书全部重新整理起了顺序,垂着眸子道,“只可惜她一直只盯着我,却忽视了别人。”
“小姐的意思是……”入画迟疑了一瞬,恍然道,“芍丹吗?”
沈知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虽说这次的落胎一事是芍丹的决定,对方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毕竟是亲骨肉,这丧子之痛便是再如何有所准备,也无法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芍丹最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地位与权势,眼下荣氏不在,沈芸又嫌疑在身,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时候,她便是不插手,想来沈芸也别想讨不到什么好处去。
时间一晃两天过去,沈府的气氛却依然十分沉凝。受宠的新夫人腹中胎儿早夭一事早已传遍了府里,便是连外面,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传闻,一时间府中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走路都是轻手轻脚,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主子们的霉头。
可即便如此,关于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的疑问与猜疑,依然盘桓在每个人的心头。
本该最为人怀疑的荣氏因着被关在祠堂禁闭,看守严牢不可能有作案机会,自然被排除了在外,与此同时,嫌疑自然便落到了沈知和沈芸身上,而其中嫌疑尤为之大的自然便是荣氏之女,三小姐沈芸。
这一切,都在沈知的猜测之中,打听到了之后便淡淡的笑了。
而另一边的芙蕖院中,沈芸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听着贴身丫鬟晴空打听回来的消息,面色难看,“到底是谁在那边散布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晴空闻言,为难道:“奴婢也实在不清楚,眼下府中风声鹤唳,谁都不敢有个轻举妄动,想打听此事实在不易。”
沈芸情不自禁咬起了自己的指甲,面色阴沉。
分明是她与沈知两个人都有嫌疑,怎的眼下风声倒好似就她一个人有嫌疑的样子,一定是有人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还有那海棠春,她下的毒分明不止那个量,可为何那狐狸精只是小产了那么简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人设局故意让她往里面跳吗?
还有那沈知,竟提前将东西处理了个干净,还能收买徐半为她所用,临阵倒戈……
这些事乍一看似乎没什么联系,可仔细思索却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芸越想越是心惊,咬指甲咬的越发用力起来。
“小姐您的手……”一旁的晴空突然惊呼一声。
沈芸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指甲已经被啃咬的坑坑洼洼,甚至有一块还露出了殷红的血肉。
她想的太入神,竟没觉出丝毫疼来。
沈芸舔了舔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眼神却骤然一锐,“娘那边怎么样了,买通人手了吗?”
晴空摇摇头,道,“还差点火候。”
“快点,”沈芸眉头紧皱,烦躁道,“我没有时间了。”
那个芍丹是个聪明人,即便不知道到底她与沈知到底谁想害她,但她与沈知两人,铲除谁能获得更多的好处,这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此时娘亲尚且还带罪被关在祠堂中禁闭,若是她被坐实罪名,必然会失了爹爹的心,届时便是娘亲熬出来了,这府里想必怕是也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了。
若她没有猜错,那个狐狸精这几日必然就要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