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没好气的拽过她手里的书随手丢到一边,狠狠揪住她的耳朵,对沈知道,“小姐您好好休息,我跟入琴就先退下去了。”
本该睡着的沈知悄咪咪的伸出手,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在入琴震惊的眼神中迅速缩了回去。
入画揪着如入琴的耳朵,在入琴嗷嗷喊疼的叫唤声中咬牙切齿的将人拖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知睁开眼,听着屋外入琴的嗷嗷叫唤声以及入画的斥责声慢慢远去,眼里涌出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桌案上的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映着一室寂静。
沈知捏着荷包里冰凉的小鱼儿玉坠,慢慢便出了神。
不知怎么地,她忽而想到了在长青山上有过匆匆一面的萧郅。
上一世,直到她死时,对方似乎还是孑然一身,这一世,在这样的日子里,不知道他身边是怎样的光景。
安定王府。
亭台楼榭,飞檐走壁,金瓦琉璃,九曲桥外,假山林立,清澈的水里似乎还游动着几尾罕见的鱼,走过的小厮婢女俱都是脚步
轻巧,井井有条,看到来客也都是言语恭敬,姿态得体,任谁看到这些,都会忍不住惊叹一声。
一个身形颀长穿着宝蓝长袍的年青男子在侍卫的带领下,穿过假山清水,走过九曲长桥,一边走,一边感叹着,“一段时间没来
皇叔这里,感觉似乎又别致了几分。”
侍卫不卑不亢的说,“王爷时而便会有些稀奇的念头,有变化倒也不稀奇。”
宝蓝长袍的男子闻言,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待到转过亭阁楼榭,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茫茫白雪中,一座四周挂了帷幔的亭子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王爷就在里面恭候,二皇子请。”侍卫站定脚步,恭敬道。
这宝蓝长袍的年青男子正是当朝皇帝的二儿子,也就是二皇子殿下,名叫萧腾。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二皇子萧腾比大皇子萧越晚出生一天,与大皇子萧越的爽朗不同,他面容俊朗温润,眉眼习惯性的会带
着一抹笑意,没有刻意的摆出皇子的威仪,远远看着倒像是个知礼风趣的贵公子。
萧腾远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亭子,笑道,“劳烦你带路了。”
侍卫连道不敢,萧腾这才朝亭子走了过去。
靠近了这亭子,他立刻便察觉出这亭子的别致来,每一根柱子上竟都刻了满满繁复的篆文,亭子四角的飞檐上刻画的分外精致
,其上各分布了一只吞吐日月的小狮子,亭子的四周则是挂了厚实的帷幔,帷幔一落,寒气便被挡在了外面,亭内则熏了暖香
,桌上还放着一些不在季下的新鲜果实,两杯热气袅袅的热茶正端放在那,似乎早已猜测到了他的到来。
萧腾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这才看向亭内之人,朗声笑道,“皇叔好闲情雅致,这么大冷天,竟还在外面赏雪。”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能看见亭内一个年轻男子正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听到他的声音,对方操控着轮椅转过身来,面容便
也跟着映入了萧腾的眼底。
萧腾一怔。
即便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皇叔相貌俊美至极,是京城人人说道的美男子,但亲眼所见,却仍然是令人忍不住看痴了眼。
白衣乌发,面容俊美,他的五官不似其他男人那般粗犷,反而是特有的温和的轮廓,线条优美,眸子是淡茶色的,像是晶莹剔
透的琉璃宝珠,却也带着冰冷的质地,鼻梁高直,薄唇微抿,许是天气寒冷的原因,唇色泛着淡淡的白,一眼看去,就像是不
食人家烟火的谪仙般。
这是他的皇叔——萧郅。
虽说辈分比他大,但与他其实差不多年龄,别人十七八岁这般年纪时,都是鲜衣怒马,赏花寻酒,潇洒肆意,有着年轻人特有
的蓬勃活力。
而他这个皇叔,却是出了名的冷,他的冷,不是流于表面故作成熟的冷,更像是饱览了人情冷暖世事无常的,发自骨子里的冷
漠,与他出了名的冷漠对应的,也是他极富盛名的俊美容貌。
萧腾掩去心里一闪而逝的酸涩嫉妒之情,凑上前去,道,“皇叔,你已经在这里看了多久的雪景了?”
萧郅摩挲着手里拿着的物什,瞥了他一眼,淡茶色的眸子清浅,看不出情绪来,他道,“你坐在这里面,能赏外面的雪景?”
萧腾语气一滞,这亭子四周都被帷幔围的紧实,哪看得到什么雪景。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圆场道,“倒是侄儿嘴快,说错话了,皇叔莫见怪,莫见怪。”心里却有些不痛快,这个皇叔未免也太不圆
滑了,明显他只是随意寻个话头,怎地对方却像看不懂似的故意叫他难堪。
这时,萧郅说:“你平日里一般不过来我这边,怎的今天想着过来了?”
萧郅心里想,还不是他那母妃,非要他过来,说什么跟皇叔多亲近亲近,不会有坏处。谁不知道他这个皇叔闲云野鹤,两耳不
闻朝上事,天天不是摆弄王府,就是时不时出门一趟,也不知道是去哪儿,瞧着就是一闲人,有什么好拉拢的。
但这些话他肯定是不能说的,便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笑着说,“平日里怕皇叔事务繁忙,所以不敢多来叨扰,只是如今年
关近了,想着皇叔府里冷清,侄儿便想着来找皇叔说说话,陪陪皇叔。”
萧郅闻言,唇微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闪而逝,转瞬间又恢复了原样,“我习惯了一个人,不必你作陪,倒是你父皇,身体可
还康健?”
萧腾一时间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转移话题,楞了半响才回道,“父皇龙体安康,只是最近朝中事多,有点烦心。”
“那就好。”
萧腾摸不透他这话的意思,干脆抛到了脑后,转而询问道,“皇叔,过几日宫中大宴,您会去吗?”
“你母妃让你来问的?”萧郅不答反问。
萧腾被他惊人的洞察力惊到了,哪敢承认,连忙道,“不是,只是侄儿觉得皇叔总是一个人待在府里,未免太过孤寂冷清了,不
如一起热闹一番,而且,今年宫宴,父皇还回宴请诸多大臣百官,届时定是热闹非凡呢。”
萧郅想要拒绝,可话到嘴里,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子微微一深,便成了,“好。”
萧腾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听到拒绝的话,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惜字如金冷如冰山的皇叔竟然同意了他的提议,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
喜意,连连道,“那侄儿这就赶回去,跟母妃说下这个好消息,两日后的宫宴,侄儿恭候皇叔大驾。”
说罢,便向萧郅行了个礼,喜滋滋的走了。
萧郅看着他离开,淡茶色的眸子里波澜不惊,这时,有人掀开帷幔进来,手里拿了条厚厚的毛毯,为萧郅盖上后,将他慢慢推
了出去。
“主子,宫宴您真的要去吗?”
如果沈知在场,一定会认出来,说话的人正是不久前在长青山遇到的,那个叫灰翎的人。
萧郅道,“索性闲来无事,去便去了。”
说着,他倏然一笑,俊美的面容,却是清冷讽刺的笑,“我那个兄长,即便我闲了这么多年,依然将我视为眼中刺,一边恨不得
将我拔除,一边又顾虑重重不能下手。”
“说是因为朝堂之事烦心,少不得也有为我的存在而心烦。”
灰翎安静的听着他说着这些话,心里也叹了一声气,主子这些年过的有多苦,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这个贴身侍卫,却是再清楚
不过了。
心里叹息着,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瞄到了一样东西,顿时有些惊讶和迟疑,“这是……”
“这个?”萧郅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他微微松开掌心,一个青莲形状的玉佩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灰翎看着这个玉佩,越看越觉得眼熟,恍然间想起几年前,自家主子便已经有这个玉佩了,只是当时出现了一阵,后来便再也
没见过,不知道眼下,怎么会又突然拿出来了。
“几年前走遍各地遍寻名医,名医没寻到,倒是被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子缠上了,硬将这个物什塞给我,说是我这一世的缘分,”
萧郅像是想到了往事,不由笑了,“后来怎么也找不到那人,我便也没当回事,随手便留下丢一旁了。”
“那怎么……”灰翎欲言又止,那怎么现如今又拿出来了?
似是看懂了他的未尽之言,萧郅摩挲了一会儿手里的玉佩,将它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