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身子一颤,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来,慌忙撇下了视线。
沈贺惊愕:“怎么就没气儿了!”
侍卫一脸为难,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依言打了那个丫鬟是个板子,谁知道那丫鬟的身体实在太弱,只七板子就断气了。
“罢了!”沈贺气得脸色发黑,“人死便死了,这件事就是锦心这个贱奴不安好心,怂恿三小姐做出这种糊涂事,都知道了吗
?”
说着,他目光严厉的扫了一眼整个大厅,“若是有谁敢在外面随便乱嚼舌根,我便将他的舌头给拔了!”
“是。”伺候在一边的丫鬟小厮们俱都战战兢兢的点头,恨不得自己都没看见才好。
这等大户人家的阴私,看见的人又有几个好下场,他们知晓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也未知。
沈知瞥了一眼堂下的沈芸,见对方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脸色舒缓了下来,仿佛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的样子,唇角微
微勾起一抹冷笑。
沈芸这口气,未免松的也太早了些。
其实自荣氏和沈岚为沈芸辩解,沈贺传锦心过来时,她便隐隐料到了如今这个结局。
一个丫鬟,和一个女儿,到底孰轻孰重,根本不用人说。
主子犯了错事,便将罪责归咎到奴才身上,从而将自己从中摘出来,这样的伎俩沈知见到的太多了,沈贺会选择这样的处
理方法,并不让她奇怪。
只是毕竟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仅仅是处死了一个丫鬟就妄想给薛敛一个交代,又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即便沈贺想这么做,也过不了薛敛那一道关。
精明如沈贺,又怎会不清楚这件事。
这时,沈贺果然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堂下显然已经松了一口气模样的沈芸,淡淡道:“此事虽说是锦心这个丫鬟在一旁恶意
怂恿,但芸儿糊涂行事,酿下过错,惹怒薛府公子也是事实,若只是单单处理一个锦心,怕是不足以让薛府公子消气啊。”
“爹爹?!”沈芸不可置信的抬头,仿佛不能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未出阁的女子若是与外男私会,那是要浸猪笼的罪过!”
沈贺怒其不争,“以往念着你年纪小,没多加管束你,你娘亲和你兄长也对你颇多宠爱,才养成了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性子,锦心怂恿,你自己又何尝没太当回事!”
沈贺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一个女儿家家,竟做的出如此放浪形骸的行为!若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
沈芸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给骂懵了,她原以为锦心替她顶了罪,她便没有什么大碍了,怎的爹爹还要训斥她?
沈贺呼吸粗重,喝了口茶水顺了气儿,面色才慢慢恢复,“眼下你这无法无天的性格却是必须要磨一磨了,我给你相中了一
个地方,届时你关完禁闭后,便收拾包裹去那边,等这边风头过了再回来,这样也能给薛府公子一个交代……”
“我不要!”沈芸猛地崩溃尖叫,“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锦心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我要跟着受罚?
!我不要!我不要!”
“你!”沈贺一口老血梗在喉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面色难看的要命,“孽女,孽女啊!”
他这般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保住沈芸的名声,先让对方离府避避风头避避薛敛,待日后这件事渐渐淡忘了,再将沈芸接回
来,她倒好,竟说出这般诛心的话!
眼看着沈贺眼底失望之色越浓,颤抖着指着沈芸的手也颓然的放下来,一副气极怒极又失望的样子,荣氏心里一个咯噔,
反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到了沈芸脸上。
“娘?”沈芸不可置信的看向荣氏,不敢相信平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荣氏竟然会在这时候给她一巴掌。
而荣氏甩了她一巴掌后,却又突然抱住了她,梨花带泪的哭道:“芸儿,傻丫头,你怎能说出这般诛心的话,你爹若是不心
疼你,如何会做出这番安排,这都是为你好啊!”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贴近了女儿的耳边,犹还带着泪光的眸子闪着淬了毒般的冷芒,咬牙小声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
蠢笨如猪的女儿!你不去外面避避风头,你等着出去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吗?!”
就在沈芸如遭当头棒喝的时候,荣氏尖锐的指甲猛地掐了一把沈芸胳膊上的软弱,痛的沈芸差点没尖叫出声,眼泪哗啦啦
的就流了下来。
而荣氏也恰到好处抱着她,默默流着眼泪。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武器,心肠再硬的男人,碰到时也会忍不住口气软了三分,更别说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妾室
,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女儿。
原本有些心灰意冷的沈贺见状,顿时又心软了,叹了一口气道:“别哭了,芸儿你放心,爹自然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到了一
个合适的时机,爹爹一定派人将你接回来。”
沈芸哭的泪眼婆娑,却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了。
这件闹剧以沈芸关禁闭被送出去反省作为结尾。
薛敛走的那天,沈府一家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了门口,沈贺为这事拉着老脸再三道歉,又再三保证,说了一堆一定会好好
教导沈芸,不会再让对方走歪路,希望薛敛多多包涵云云。
薛敛扯着嘴角配合般的笑了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眉宇间已然带了淡淡的疏离与隔阂。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薛敛便策马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沈岚才说:“爹,真的要将沈芸送到寒蝉寺吗?”
“不然呢!”一说起这尽会惹麻烦的糟心女儿,沈贺便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耐烦道:“薛府乃京城望族,在这汴京城里随时都
可能见到薛府人,不将你妹妹送走,难道还将她藏在府里吗,你妹妹那个性子能不能在府里呆的住你不知道?”
沈岚默了,确实,以沈芸嚣张跋扈又刁蛮任性的性子,怕是呆不了几天便要到处惹事,就怕到时候又重蹈覆辙,下一次,
可就不一定有薛敛那般好说话了。
只是那寒蝉寺……
沈岚想起关于寒蝉寺的信息,便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寒蝉寺远离京城,坐落在一座人烟稀少的山上,那边条件十分艰苦,整日吃斋诵佛,身着寒衣,说是苦行僧也不为过。
他最是清楚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贪好虚荣,骄奢淫逸,这样的性子,如何受得了那边的艰苦,若是知道了要去的是
什么地方,怕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沈贺却像是知道了他的担忧般,冷酷道:“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个地方却是必须要去的,若不好好将她的性子给整
过来,日后还不知道会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对于要拼命往上爬的他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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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沈芸终于从紧闭里走了出来,所谓的关禁闭,便是在老祖宗的祠堂,没日没夜的跪在那抄写戒律,吃着馒头咸菜
,面壁思过。
沈芸被关了整整五天的紧闭,出来时面容消瘦,面色蜡黄,步子都是飘的,往日骄蛮亮丽的风光不再。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黑黢黢的祠堂,想起在孤身一个人在里面见不到日夜的恐惧,忍不住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身上起了一
层冷汗。
这个鬼一样的地方,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进一步了!
沈芸关禁闭出来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沈府,沈知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事情。
“老爷果然是心疼三小姐的,”入琴说道,“私会外男这般放浪形骸的事,放到三小姐身上,却是几句轻描淡写便嫁祸给了身
边丫鬟,而三小姐的责罚便只是关上几天紧闭,在去那什么寺反省就没事了。”
“是寒蝉寺。”如画听的翻了个白眼,纠正道。
沈知闻言,却是笑了,清幽幽的:“那可不一定,去寒蝉寺那个地方反省养性……对沈芸来说,怕是比任何处罚都要折磨她
吧。”
只可惜了沈芸身边那个叫锦心的丫鬟,听着沈芸的命令做事,最后却还是不得善终。
想起后来她看见那几个侍卫拖着已然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对方随意拿草席子卷了卷扔到了后院乱葬岗上,沈知唇角的弧度不
由淡了下去。
她依然会怜悯,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