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振崔雅两个人都有些怔楞,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迅速,他们压根来不及反应,便看见面前多了具死相可怖的尸体。
一直到出了沈府的门,崔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沈大人留步,晚辈和舍妹的车架就在外面,这就告辞了。”
沈贺笑着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目送着他们离开。
严婆子已经瘫软着身体一脸绝望的被带走,小青的尸体也被随意丢了出去,前厅也用水冲洗过,再看不见丝毫血迹,沈贺心头却十分暴躁,阴沉着脸道:“二小姐呢?”
“二小姐方才回院子了。”小厮战战兢兢的说道。
“她倒是跑的快。”沈贺脸色发青,一字一句犹如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这番事情闹到头来,荣氏被关祠堂幽闭半年反省,沈芸则是比禁足两个月,到最后沈知倒是一点麻烦没沾上,还白看了一场热闹。
他知道将对方的命格和沈芸的命格会让对方心怀怨怒,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来报复。
罢了罢了,说到底问题也不是出在她身上,若是这次事情能让对方接受命格已经掉换过来的事,这件事他便不再多作追究。
但若是还有下次,他必然不会轻饶了她。
沈贺一甩袖子,沉着脸会回了书房。
落桐院
成功让荣氏和沈芸丢了脸吃了苦头,原本应该是个高兴的事,但此时屋子里的气氛着实说不上愉悦。
“小青是个可怜的。”入画轻叹了一声,说道。
入琴道:“以前就听说小青和小柔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私底下也曾猜测过她们两个人感情应该很好,但怎么也没想到竟好到小青宁死也要为小柔报仇的地步。”
“是啊。”入画叹道。
沈知听着她们长吁短叹的说着,却是不由自主想起不久之前,那个跪在她面前说不后悔,离开时轻声说了谢谢的丫鬟。
即便知道对方原本就不想活了,撑到现在就是想为小柔报仇,但也不能否认她利用了对方的事实。
“她们两人是亲姐妹。”在入画和入琴又一次感慨小青时,沈知开口淡淡道。
两人惊讶的张大嘴:“亲姐妹?”
沈知点头。
一个在年幼的时候就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被卖了,另一个则是逃荒逃到了京城,成了沈府的丫鬟,却怎么也没想到阴差阳错时隔多年,两姐妹却还能在沈府里重逢。
这些本来都是与她无关的事,但或许是小青说起时表情太过庆幸而又伤感,她反而清楚记住了。
别人都当小柔真的如荣氏和沈芸所说,偷了东西叛逃出府,便是有人怀疑,也只是在背地里怀疑一番而已,一段时间之后,谁还记得府里有小柔这么一个人。
唯独小青,不相信,也还固执的四下偷偷调查着,最后她发现了告诉了对方实情,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沈知敛了心神,道:“找个时间让人悄悄将她们葬起来吧,葬到一起。”
入画默默点了点头。
入琴也察觉到了她心情不佳,登时也收声不说话了。
夜幕降临,月上柳梢
沈府后院里一片安静,只有灯笼微微摇晃在黑夜里。
而安定王府,却多了一抹身影。
沈知一如既往的检查了一番萧郅的腿,估摸了一下情况后道:“顶多两个月,便能彻底大好了。”
她心下感慨,这厮的恢复力实在太惊人了,原本预估要一年多才能彻底康复,眼下不过半年多就已经快大好了。
萧郅整理好了衣裳,却是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沈知一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她心情已经不好到一眼就能看穿的地步了?
她只是觉得心头有些发闷,倒也不至于说心情多不好吧?
触上她狐疑的视线,萧郅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你眉头一直是皱着的。”
说着,他伸手抵住她眉心,轻轻揉了一下,便将那从来时就不自觉蹙起的眉头糅了开来。
他的手很冰凉,像是一块寒凉的玉,触上她眉头的一瞬间,她顿时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到他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上。
白皙而又修长,骨节分明好看,指尖修剪的整齐而又干净,一如这个人。
沈知触了触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那块还冰凉冰凉的。
许是发现了她不自在的表情,萧郅反倒是疑问的看了她一眼,仿佛不知道她在不自在什么。
沈知心理怀疑,难道只是她大题小做了,萧郅那个举动纯粹是下意识的,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然而再不小心瞥见对方唇边难以掩藏的一缕笑意时,沈知登时恍然,对方压根不是什么无意识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知心里顿时有些恼。
“逗弄人好玩吗?”她凉凉的刺了句,眼神实在算不上恭敬。
萧郅却丝毫没有被人冒犯的不悦,反而淡淡笑道:“逗弄人好不好玩我不清楚,但逗弄一只表面冷傲内心张牙舞爪的猫儿却是挺有趣的。”
沈知扯着唇假笑了一番,没再接话。
她要怎么接,接了她不就成了对方口中那只表面冷傲内心张牙舞爪的猫儿了吗。
说起来,萧郅什么时候开始自称“我”而不是“本王”了
这样的疑惑一闪而逝,不等沈知仔细去想,灰翎却是进来了,道:“主子,已经准备好了。”
萧郅道:“过去吧。”
他说罢,见沈知站在原地没动,便道:“二小姐不去看一看吗?”
“看什么?”
“一个很有趣的东西。”萧郅弯唇微微一笑,淡如琉璃的眸子里仿佛一瞬间温柔了几分。
沈知赶紧敛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神,跟了上去。
她第一次在晚上被带着领略安定王府的景色,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了目的地。
沈知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个十分高的望月楼,矗立在王府一角,安静的蛰伏在黑暗里,透着一股神秘和难言的沉静。
她从不知王府里竟还有望月楼。
想来京城里除了皇宫,便只有这安定王府邸有了吧。
沈知心思闪动,跟在萧郅身后踏进了这座高楼。
望月楼很高,沈知不知道自己踩过多少层阶台,也不知道转了在微微透着月光的里面转了多少次,等到感受到夜里的凉风拂过露在外面的肌肤,脸上感到了一丝寒意,眼前也跟着明亮起来时,她才意识到,她已经登上了望月楼的最顶端。
“这个地方,你是第一个上来的人。”萧郅唇边噙着一抹笑。
沈知看了看他。
萧郅道:“我自然除外。”
沈知又看了看一旁的灰翎。
萧郅语塞。
灰翎难得看见自家主子有如此吃瘪的时刻,忍着笑赶紧退到了一边,生怕自己被殃及了进去。
萧郅眉头微跳,唇边的笑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沈知忍不住弯唇,明眸里不自觉闪过一抹笑意。
她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样子,自然不知道那笑意有多动人。
就像是突破了什么束缚,肆意盛满了那双如星子般晶亮的眸子里,映着天边明月,有着动人的美丽。
萧郅薄唇微勾:“终于笑了。”
沈知来不及收敛笑意,心跳却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一下。
一股怪异难言的感觉从心间升起。
沈知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便岔开话题问道:“这个地方王爷经常来?”
“偶尔会。”萧郅目光看向外面。
天空很晴朗,月亮也很圆,没有乌云遮蔽,月辉柔和的照下,几颗零星的星子也不甘寂寞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这个地方他每年只来一次,今年来的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是出于其他原因。
凉风习习,站在望月楼上居高临下,能将整个京城都收于眼底,那些府邸鳞次栉比,灯火零星闪烁,在这万籁俱寂之中,沈知竟奇异的感觉到了一丝平静。
萧郅侧头看了她一眼,道:“看你今天来时,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知嗯了一声,许是气氛不错,周围也很安静,她难得将自己放松了下来:“发生了一些事。”
萧郅:“什么事?”
沈知斜倚在栏靠上,精致的眉眼在月下显得十分柔和,眸子落在远方,没说话,半响后才笑笑道:“不是很愉快的事。”
萧郅也没再问,而是道:“既然是不愉快的,忘掉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