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压下眼底冷意,淡淡说道:“这些账本我都看过了,似乎没什么不妥的。”
大管家垂着眼皮不说话,只是眼底极快的闪过一道轻蔑和不以为然,面上却是假笑道:“二小姐聪慧。”
沈知将他的反应仔细的收于眼底,然后在账本里抽出了一本,道:“但这本,怎么年年亏损?”
大管家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道:“这个布庄,每年生意都不大好,今年刚换了老板和里面的伙计,现在还在慢慢调整中,二小姐说的问题,夫人已经在着手管理了。”
“是吗。”沈知悠悠然笑了笑,将账本丢到一边没再说话。
大管家见状,眼底不屑之色更是。
搬出夫人的名头,便什么都不再问了,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黄毛丫头,老爷将这府中大权交到对方手中,反倒还让对方沾沾自喜起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本事管理。
将大管家打发出去后,入画和入琴便进了屋子。
入琴不高兴道:“大管家太嚣张了,明明夫人也不在,竟然对小姐一点都不尊敬,说起来小姐也是他主子呢。”
入画没说什么,只是脸上表情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沈知倒是没有太多感觉,大管家对她阳奉阴违惺惺作态她也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她还未及笄,平日里在府中也很少出现在人前,府里人觉得她无法胜任也是意料之中。
沈贺虽在朝堂上混的不错,但到底不知道后宅之事,将大权交给她后便不闻不问,又岂会知道这后宅里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是只换了个人把持府中之事这么简单。
然而大管家等人的反应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却不能就这么任其逍遥下去,她可不想以后每天都生活在乌烟瘴气之中。
打定主意后,沈知便准备换衣服出门。
入画问:“小姐要去哪?”
沈知看了一眼账本里那本年年亏损的布庄,捉摸不透的笑了笑:“布庄。”
这家每年都入不敷出的布庄位于城南,沈知到的时候,布庄里基本没有什么客人,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伙计在那边无聊的打着呵欠,顺便翻着一本已经被翻卷了页的小话本。
离这家布庄不远处,另一家布庄却是生意非常不错,远远看着也能看到不少客人走了进去。
沈知脚步一转,便往那边去了。
入琴入画本还以为小姐会进去,结果竟然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楞了半天才想起来跟上。
沈知走到生意不错的这件布庄门口停下,这家布庄名叫罗家布庄,牌匾挂在门头上,似是有人每天擦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干净。
站在门边的一个伙计看见沈知站在门外,登时笑脸相迎:“这位姑娘,可是来看布的。”
沈知唔了一声,道:“可是我要看的你家不一定有。”
伙计依然是笑的模样,没有丝毫为难的样子,道:“小姐可以先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届时里面自会有人帮你解决。”
沈知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去。
里面确实有不少人在看布匹,沈知一样样看过去,便发现这里面每一匹布都十分不错,手感摸上去舒适,且也没有偷工减料的迹象,很多都是时下京城最为流行的花色和花样。
伙计和掌柜也一直都是满脸笑容热情的招待着,让人感觉非常好。
沈知带着入画入琴看够了,这才转身离开,她什么都没买,门口的伙计依然端着笑脸客客气气的将她送了出去。
“你们觉得怎么样?”沈知问道。
“挺好的。”入琴懂得不是很多,但方才进去看了一圈的体验却十分不错,不会觉得受到了忽视。
沈知又进了属于沈府的那家布庄。
掌柜的依然睡得鼾声震天,伙计撑着头看小话本看的忘乎所以。
入画咳了一声,伙计这才发现有人来了,但也只是撩了撩眼皮,随意打了个呵欠,道:“进去随便看,有选中的过来结账就行。”
沈知表情还没有变,一旁的入琴却是气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我家小姐是沈府的二小姐,你们的主子,你们竟敢这般怠慢?”
沈府二小姐?
伙计想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了是谁,登时一个机灵,赶紧推了推还在一旁睡得生死不知的掌柜:“掌柜的,东家来了!”
在入琴和入画难看的表情中,掌柜的总算清醒了过来,看到沈知时先是呆了呆,眼里闪过一道惊艳和垂涎。
他做掌柜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美人儿,按理说已经不会再觉得有甚么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了。
但眼前这位美人儿却完全不一样,一席藕色连襟广绣百褶长裙,腰系三指宽绣花腰封,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腰肢,一头青丝如瀑,簪几根金镶玉翡翠钗,面容精致昳丽,眉眼如画,眸子如清泉深潭,盈澈见底,风一吹便能荡一层涟漪一般。
掌柜的看呆了眼,一时间呐呐的都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小厮赶紧将他从一脸痴笑中弄醒,低声道:“这是二小姐。”
就掌柜的这色眯眯的样子,若是惹得这位二小姐不高兴了,岂不是连他也要一起倒霉。
伙计心中暗暗叫苦,掌柜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收了垂涎的神色,腆着脸笑道:“原来是二小姐,快请进请进。”
说着,他猛地踢了下伙计的屁股,低声喝道:“还不去倒茶。”
沈知进了布庄,便开始看将了起来。
这里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人光顾了,布匹随便拜访在柜台上,柜子角落还落了一层灰,一看就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那些布匹上也蒙了很多灰尘,沈知挑了一些看了看,发现除了堆在上面的是好货,下面都是些仔细粗制滥造以次充好的劣质品,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这布庄怕不是掌柜和伙计有问题,而是整个布庄都有问题吧。
这些事荣氏真的不知道吗?
沈知唇角微勾,将布匹放了回去。
外面掌柜已经将茶水泡好了,正殷切的等在那看着她。
沈知看了一眼:“倒是好茶。”
茶倒是好茶,布却不是好布,偏偏这个布庄是卖布的,不是与人喝茶的。
掌柜的没看见她眼里闪过的一道讥讽,谄着脸笑道:“唉,小姐您来的不是时候,最近生意差啊,已经好几天没有客人上门了。”
好几天,那些柜子上的灰和布匹上的灰怎么看也不是好几天就能留下来的啊。
沈知微微笑了笑,说道:“巧了,我刚刚才从那罗家布庄出来,人家生意倒是挺不错的。”
正是因为从罗家布庄过来了,才越发感觉到这两家布庄之间的差距。
掌柜的脸色一滞,又很快恢复笑脸道:“这……小姐您有所不知,那罗家布庄的人都很有心计,使了不少不入流的手段将客人都往他那边招揽了,害得我们这边流失了很多客人,我们这边甚至有几个伙计因为没生意还丢了饭碗,实在是太气人了。”说着,他脸上露出一副气愤无比的样子。
沈知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都有些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说与我听听看。”
掌柜的一噎,干笑道:“怎好说这些来污您的耳朵呢。”
像是生怕她继续追问一般,他又连忙道:“再说,既然是不入流的手段,必然是见不得光的,自然不会让人知道。”
沈知似笑非笑,看的掌柜的一阵面红耳赤十分心虚。
看着沈知脾气似乎十分好的样子,掌柜的眼睛一转就开始叽里呱啦说一堆,大意都是罗家布庄的不是,不仅抢走了大量的客人,还总是故意跟他们作对,在外面败坏他们布庄的名声。
沈知:“……”
她看了一眼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的布庄,又想到方才自己看见的那些粗制滥造以次充好的劣货,以及柜台上积的那一层厚厚的灰,觉得根本不用罗家布庄在外面败坏,他们这个臭名声就足够传出去很远了。
“我看见这里面很多都是陈货是怎么回事?”沈知问道。
掌柜干笑一声道:“这些都是每年积压下来卖不掉的货,只能一直放在那。”
沈知:“怎么不将价格放低点处理掉?”
掌柜理所当然道:“那怎么行,价格放低了就赚不到那么多银子了。”
沈知:“……”
难怪这布庄每年生意都很差,一堆积压的陈货,还有一堆以次充好的货夹杂在里面,价格又贵,掌柜和伙计态度又这般爱答不理,谁会愿意来买。
与罗家布庄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掌柜的见沈知表情似乎不大好的样子,连忙小声道:“而且这事小的也曾问过夫人,夫人也没有